贫贱之夜
——南京

    火车在深夜抵达东站(老站)。走出昏暗的车站,发觉已下起了雨。旅途的疲惫和雨夜的寒冷让人倍觉困乏。环顾四周,只有一条窄窄的巷子。借着朦胧的的路灯,只见两傍尽是低矮的平房。走近一看,门墙上都歪歪扭扭的写着“招待所”、“旅馆”之类的字眼儿。进去一问,有五元至一元不等。我缴了五元,被领进房间,指了一张床铺。我一个转身就躺了下来,头枕背包,和衣而卧,旋即入睡。

    我醒了。睁开眼睛,透过临床的窗户,看见天已发白。几乎同时,一股浓裂的腐酸味呛入鼻中。我挺身而座。

    这是一间教室般大小的房间,一半床铺、一半地铺。地铺是在地上铺着干草,再铺草席。大约睡着三十来人,脚对脚分两排。所谓的床铺,其实有一半是坑,一半才是床。几张长条凳子上铺着木板,板上铺干草,再铺草席,就是坑。上面躺着十来个人。真正的床铺,只有临窗三张,床板上铺着棉絮,再铺棉布。我睡其中一张,另外两张没人睡,上面放着一大堆破旧的棉被。

    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已经醒了,半座着。有的吸着旱烟,吐着阵阵烟雾,有的嚼着馍馍,时而用袖子擦一下嘴。另外还有一半人在睡,有几个紧贴着,看上去是一家人。只有几个女人和孩子盖着棉被,其他人都是棉外套被在身上。躺地铺只有一个女人,躺坑铺的只有两个男人。从污垢的外貌,陈旧的衣裳,破烂的包囊,我很有把握的推定他们中的大部份人是乞丐,少些人是流浪的民工。

    见我醒了,许多人都盯着我看。时尚的旅行服,名牌的背包,在这间屋子里确实非常碍眼。我赶紧起身就走。在门口的墙上,看见在歪歪扭扭的“住宿”这两个大字下面,工整的写着四行小字:床铺五元,坑铺三元,地铺一元,绵被五角。

    在这“六朝金粉”的都市,我却度过了一个贫贱之夜。生命有贵贱之分,生活有贫富之差。如果仅有抽象的认识和冷眼的傍观,顶多让人忧愁和愤怒。只有活生生的体验,才能让人刻骨与铭心。

写于2005.4.28